水自流，一个有故事的男人。
无法单纯地用好或坏来形容。电视剧中的水自流，在一定程度上被黑化了，不择手段地帮助骆士宾抢回楠楠。而原著中的水自流，在楠楠一事上却是力挺周秉昆的，且一直暗中帮助周秉昆。也因此，周秉昆对水自流一直心存感激。甚至为了水自流的遗愿，不顾脸面去求玥玥。可是，水自流的遗愿，连同他的一生，最终还是成为了不复存在的过往。不堪的过往在很多人眼中，水自流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。一个当年“流氓团伙”中的老大，干的是偷鸡摸狗的营生，即便自认为有些盗亦有道的意识，从不对底层百姓下手，但依旧是一些人眼中的败类。周秉昆第一次见到水自流，是在涂志强死后。涂志强在进入木材厂之前，一直与水自流一干人混在一起。原著中，周秉昆对水自流的印象是：好一张女性化的脸，眉清目秀的，连声音也女性味儿十足。水自流找到周秉昆是为了让周秉昆给郑娟送钱。至于原因，水自流与骆士宾的出发点并不同。骆士宾是因为郑娟的孩子是他的，涂志强是替他顶罪，加之水自流主张，他不敢不从。而水自流一方面是真的同情郑娟母子的处境，担心她们难以生存；另一方面则是感激郑娟曾经掩护他与涂志强的别样关系。面对周秉昆的质疑，水自流曾郑重地表示：“你放心啊秉昆，我们绝不是些杀人放火、欺男霸女的坏人。别人找碴儿想和我们打架，我们都尽量避让。我们之间讲义气，对愿意和我们交往的人也讲诚信。”
如水自流所说，他虽不是好人，却也真的不是大奸大恶之人。曾经的那些“偷扒骗”，是生存本能的驱使，后来他给郑娟的钱，是做“投机取巧”的买卖赚得，为此也付出了代价。比起骆士宾，水自流有他的原则和底线。那时，他与骆士宾还在一起，是因为他还不知道，涂志强是为了骆士宾顶罪。当他知道了真相以后，便与骆士宾划清了界限。在朋友眼中，他是一个讲义气的大哥。在普通人眼中，他则永远是个有案底的混混头目。刘墉曾在《我不是教你诈》中写过这样一段话：
“我不是教你诈，是教你认清人性，不可因为他们的好，忘了他们的坏；不要因为他们的恶，忘了他们的善。我们永远不能因为对方表现的良善，而忘记他也有人性的弱点。更不可由于他一时卑劣，而否定他可爱的一面。”
邪恶和善良从来都不在一个人身上单独存在的，只有多少而已。可能因为种种原因，一时恶占了上风，一时善又占了上风，人性一直在善与恶中徘徊着。水自流便是如此，当他因为“投机倒把”被判入狱之后，他便洗心革面的准备努力做个好人。高尚的“情怀”原著中的水自流，在出狱之后，并没有与骆士宾混在一起。他开了一家名为“崇文书店”的私人书店。那时，周秉昆还在“和顺楼”上班，书店离他店不远，一次下班途中，他好奇地踏进了书店的门，也是在那里，遇到了水自流。水自流的书店是几个朋友一块投资帮他开起来的，那些人都是曾经尊称他为大哥的人，如今都从良做起了合法的生意。当周秉昆问及为什么要开不赚钱的书店时，水自流说道这是他从前的梦想，一种情结。在他看来，开书店是对社会有帮助的事情：“我单身一人，无儿无女，无牵无挂，只不过活着总得干点儿事，这事对社会有帮助。”
对于水自流的说法，周秉昆虽不全信，但也着实有些意外。曾经危害社会的人，如今良心发现，在人人为己，人人为利的年代，竟然开起了书店，实在是让周秉昆难以理解。随后，水自流便提醒了周秉昆，骆士宾要抢走楠楠的事，叮嘱他小心，并许诺他一旦自己知道骆士宾有什么行动，会第一时间通知周秉昆。对水自流来说，周秉昆一个难得一见的好人，他愿意站在好人这一边。水自流的崇文书店从不卖好卖的书，比如如何快速致富之类的洗脑书，在他看来：“那种书是骗人的。世界上就没有谁是靠读那种书富起来的。富起来的人写那种书才不会是为了传授经验，而是为了满足成就感。”
凡助长功利思维的书，即便好卖也不进货，也因为没有迎合大众，他的书店大多时候，都处于亏本的状态。为了维持书店的经营，他在骆士宾死后，成了骆士宾公司的顾问，将赚来的钱继续投到书店上。那时骆士宾的妻子曾珊，完全接手了路路通公司。读到原著中的这里，我对水自流这个人有了新的认识。他本可以在那些人的支持下，做些赚钱的买卖。可是，他没有，钱对于他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。当生存得以保障的时候，人就有了新的追求。他没有追求物质的享受，反而开始追求心灵上的安宁，或许是曾经的经历，让他觉得自己的一生，没有做好什么好事，那么开书店便成为他余生唯一有意义的好事。当然，这好事在其他人看来，有些可笑，甚至毫无意义。但是他觉得，只要有一个人想看书，需要看书，那么他的书店就有意义。书店成了他对曾经不堪的自我的一种救赎。羞辱在书店相遇之后，周秉昆与水自流一直保持着联系。在周秉昆入狱期间，水自流曾多次去看望周秉昆，他的崇文书店，也一直开着。多年之后，水自流在病重住院，已回天乏术，他拖唐向阳找到周秉昆，希望在临死之前，见周秉昆最后一面。看着皮包骨头的水自流，周秉昆心情有些沉重，他虽对水自流没什么感情，但有过交集又曾帮过自己的人就要死了，他不可能无动于衷。水自流托孤一样，祈求周秉昆接下他的书店，这是他死后唯一放不下的事：“秉昆啊，不说那么多了，我希望你能接手把书店办下去。门面租金不是个负担。我的朋友们，即使在我死后，也会为了我的遗愿继续支付租金。至于挣多挣少，那就全靠你的能耐了……我把底摊明了，希望你能答应我，把我的书店接手办下去，别让它没了。”
他扪心自问自己这一生，只做了一件没有异议的好事，便是开起了崇文书店。所以他最放心不下的，是崇文书店在自己身后的存亡。在他认识的所有人里，只有周秉昆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，书店交给周秉昆，他放心。对于水自流的哀求，周秉昆并没有意气用事的答应，虽然他也想帮水自流完成遗愿，但是实际情况实在不允许。考虑片刻后，他将劭敬文推荐给了水自流，而退休在家，又爱读书的劭敬文也欣然接受了一个要求。周秉昆本以为这是个圆满的结局，水自流过去对他的恩，也算还了。可是，在水自流死后不久，书店就在曾珊的示意下，准备改成饭店。劭敬文无力阻止，便将消息告诉了周秉昆。周秉昆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，他无法轻易地无视水自流的临终遗愿就这样被人毁掉。他同样觉得开书店是件有意义的好事，而且并非不能盈利。抱着这种心态的周秉昆放下脸面的找到了玥玥，那时玥玥已经与那个已婚老男人领了证，管理着他们名下的一家公司，资金链雄厚。周秉昆希望玥玥买下书店，当玥玥问及他为何要参和这件事时，他说道：“如果不想办法，对水自流太不仁义了。”
他的请求玥玥并没有答应，甚至对于他所谓的“仁义”表示了不屑。在玥玥看来，人都死了，不仁义又怎么样？仁义又怎么样？仁义不能当饭吃。况且，对于玥玥来说，她没有必要掏钱，去完成一个不认识的人的遗愿，至于书店，如果赚钱她或许还会考虑，不赚钱的买卖她没有理由去做。带着这样的心态，玥玥将周秉昆一个人扔在了办公室便离开了。事实上，水自流的书店，在多数人经商的人眼中，都是不屑一顾的，周秉昆被玥玥拒绝，甚至羞辱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。全世界没多少人能兼顾一个义字的，周秉昆能，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。在邵敬文的感叹“世负斯人，世负斯人，他死前的愿望是好的”中，开了十几年的崇文书店，彻底消失在了那条街上。关于水自流的故事到这里结束了。或许，他早已预示了如今的结局，可是依旧不甘心地想要再试一试。
一个看似是坏人的人，却终其半生，执着于一件好事。这种对比，或许就是梁晓声先生创作水自流这个人物的意图。一方面，人性的弱点，就是善与恶的纠缠，再善良的人，也会有难以示人的恶，再恶的人，也灵*深处的善，一个人是善是恶，永远不是一成不变的。另一方面，或许梁先生也在以这种方式，呼吁书店与读书的重要性，否则他不会将书店定义为“为时代做的好事”。卿心君悦，一位情感观察者，Ta说书评人、影评人。用文字温暖你，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