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新闻客户端卢敦基七月，杭州最热的季节，登上去东北的飞机，再坐一段车，就到了吉林的集安市，一个与朝鲜仅仅隔江而望的县城。城里有个火车站，手机上搜不到这个站。电话倒是让我打通了，态度很好的：“我要去通化，想坐火车。有票吗？”“我们隔天发车。明天不发车。”“正好！我后天走。”“喔，后天也没车。大后天有。”他说了一个后天没车的理由，好像是有雨什么的，没听清。火车竟也可以这么干。太好了！真是太好了！这里的居民很开心。晚饭后江边广场都是人，唱歌跳舞，竟然还有个老年乐团。对了，这条江叫鸭绿江，你懂的。一边灯火通明，一边静谧低调，唯有天边挂着一轮孤月。晚饭是当地的朋友请客的，饺子加四个炒菜。味道很好，我这个经常不适应地方口味的游客，觉得特别可口。主人说：东北菜也在适应当下口味了。为何集安可以称为欢乐集安？答案很简单：因为富嘛！搞农业。农业怎么赚钱？搞人参！人参大家都知道。但应该有很多人包括我自己不知道古代中国的人参，指的是上党的参。东汉的《说文解字》说：“参，人参，药草，出上党。”党参到明代，就因种种原因全面衰落。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说：党参当地人已不采，“今所用皆辽参。”说的就是东北人参了。人人皆知参有野生与种植之分。真正的野山参，就是从生到采集全凭自然的参，在中国已经基本绝迹。你想想，连一个深埋几十米的古墓都有人去盗，还容得下公然长在人们眼前的珍奇么？在东北，种参的也不少，西洋参、别直参都可以种，人参也可以种，但这就叫园参。种下去还要施肥，几年就长得白白胖胖的，做药材用。今天说的野山参，是人工播种，然后一切全凭天命，几十年后才能采集使用。我觉得这也可以说是野山参了。至于全野的，朝鲜和俄罗斯今天还有，不过取之匪易。野山参有没有用？同伴跟我说，三年前，有一个杭州的老领导，医院已经没有知觉了，不仅不吃东西，整天昏迷，眼看危在旦夕。那天是腊月二十六，家人觉得过年有事很麻烦，就问他有没有办法。他就向他们推荐独参汤。用50克野山参，切片熬汤，喂进去，喂不进去就张开他的嘴滴进去。第二天，病人竟然醒过来，而且能自己吃饭，还走路。这样维持了年初八，方才去世。这个病例也不是孤例。我问同伴：你自己吃吗？他说，吃的，但每天只吃一克，长年服用。就是磨粉，或切片放开水泡一晚上，连水带片服下。他自己常年不感冒。你也要吃？那我还是给你推荐二十来年的野山参，有效，但价格较低一些，性价比最高。那种五十年以上或者外国的野山参，其实就是给有钱人吃的，譬如茅台。我自己吃的，也就是二三十年的。同伴少年时我就结识，一辈子从事中药行业，年曾获浙江省中药真假辨认比赛第一名。翌日，做人参生意的宋哥带着我们上山，说这几天野山参开花了，好看。于是我们仨坐了一辆出租车，开了几十公里，下车进山。东北的山，夏天真是郁郁葱葱，难见地面。此处的山，均被承包了，实在是没有人迹。我们在山中走了不到一千米，就遇到了好几条小蛇。东北山上的宝贝，我觉得比南方多多了。野果是不用说了，路边有一块小小的石壁，石壁边立着几个或圆或方的泥柱，我从来没见过。宋哥说：这是采野蜂蜜的东西。要几年收一次。如果每年收，蜂群就饿死了。这蜂蜜，是百草蜜，啥花香都有。觉得还没开始怎么爬，右边的山脚视野突然开阔起来，当然，外围有一圈铁丝网。宋哥指点说：“这就是我大舅哥承包的地方了。”原来播撒人参，要选阔叶林下土厚肥沃的山地，须把原先茂密的杂草大加删除，留着大树，然后播撒。这样，长出来的人参，倒是触目可及，不须寻觅了。我们的眼前，稀稀拉拉地有着几株小红花，非常显眼，似乎在显摆自己的身份。今天天色暗淡，进山伊始，即有雨意。走着走着，雨意更浓。我们都没带雨具。我们不停地讨论要不要一直走上山顶去看宋哥的山参地。这两天倒是有人在上面挖参。挖参工一天三百元，包吃包住，住在山上。走到半山，踌躇难决，宋哥突然说：“看，这里有一株野山参。”果然，有一株红花，摇曳草间，但也不甚明显。拨开杂草，方见挺拔。宋哥说：“应该有十七八年了把。要不就把这根挖一下让你们看看？”当然同意得无以复加。只见宋哥从不远的小屋外的凉棚里，取得一把锯刀，像刀又有锯齿，姑且称为锯刀，开始挖参。挖参，先要清除参边上的各种羁绊。有大树树根，还有各种杂草，还有石头。刨开表层，发现东北的土下，有各种有机物质，草根密密麻麻，全是营养，当然它们同时也为参的生长构成各种障碍。锯刀拿来切树根正好，但对付别的纠缠，则需要另外的工具。此时手头没有，挖起来就费功夫了。接近野山参根部，反而要停下来了。先要判断，它的根茎是往哪个方向长，这样不至于在挖时伤了它的根本。一般野山参往山上面长，当然也要看具体情况。如果上面有石头，那只能横着长了。“这棵就是往上长的。”原来挖参这么不易。正经干活的参农，一整天大约也不超过十根。挖三五根也很正常。挖出来后，要洗干净。洗也很有诀窍，要把泥沙洗掉，但又不能伤及野山参的体肤。洗掉泥沙，留点自然的黑色，参就显得老相，价钱可能卖得更好。洗好后，用铁丝串起来，在烤炉里烤一个晚上，烤干水分，才算加工完毕。其中火候和时间的把握，则和杭州龙井的炒茶工艺可以一比了。大约过了三十分钟，这株参才挖了出来，而且是在雨点始落和我的不断催促下完工的。我只惦记着拍照，小小参须断了几根，我当然不予考虑，只想着今天真的可以在朋友圈显摆一下了。这株参为什么独存于此？宋哥说，这片山是他承包的，早已采集过，现在杂草又长回来了。野山参难养，包一片山，撒过一次种，几十年内不可再撒。这株参可能不是播撒的，是后来孳生的。大片采集时，或者因为它年头短，或者干脆没看见，就留了下来。今天倒好，我们就不用上山顶了吧。雨点已经开始催促我们归去，幸好不大。回到城里，下午，大雨倾盆。“转载请注明出处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