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,张大伯在村里散步,恰好看到邻居李文韬匆匆而过,他的脸上挂满愁容。张大伯忙上前招呼道:“老伙计,你怎么愁眉苦脸的,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?”
李文韬闻言,长长地叹了口气,说道:“唉,别提了,最近啊,我快愁死了!”
张大伯忙问:“哟,到底出了什么事啊,快说来听听,或许我能帮上忙。”
经不住他的一再询问,李文韬终于道出了实情。事情是这样的,再过一个多月,李文韬的女儿李晓婷就要临产了,他也马上就要升级为外公了,照理说,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,李文韬应该高兴才对,可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。
原来,李晓婷初为人母,什么经验都没有,想请人帮忙照看月子,本来小两口准备花钱请个月嫂,但李晓婷不习惯与外人同住。后来,丈夫提议,让公公婆婆出力相助,可是,李晓婷又嫌大家的生活习惯相差甚远,住在一起诸多不便,于是,她便同妈妈王桂花打了个电话,希望她“火速出山,前来救驾”。
当王桂花得知,女儿要请她照看月子,显得有些为难:“闺女啊,俺是真想帮忙啊,可是,俺的病,你不是不知道啊,俺是出不了村的。”
王桂花是个朴实的农村妇女,非常能干。但她有个严重的毛病——晕车,只要坐上四个轮子的车子,不出十分钟,准保头晕目眩,呕吐不止。为此,五十年来,她几乎没有出过远门。去年,李晓婷外嫁到省城,她也没能参加婚礼。
“闺女,要不,你回家来坐月子吧?”王桂花说道。
李晓婷一听,就急了,她提高嗓门说道:“妈,你糊涂啦!我刚生完孩子能在路上颠簸吗?你的晕车病没那么严重,就是心理作用,你在路上多带些晕车药就没事了。”
接着,李晓婷便开始做起母亲的思想工作来,可是,无论她如何努力,王桂花总是百般推拒,最后,把李晓婷搞得有些上火,扔下了这么一句话:“妈,这是女儿的头等大事,你自己看着办吧!”随后,便忿忿地挂断了电话。
女儿的失望,让李文韬和王桂花深感歉意,此后的两天,夫妻俩的情绪也很低落。
张大伯听完李文韬的讲述后,也是眉头紧锁,说道:“这事确实不好办,不过,老伙计,你也不要性急,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。”
李文韬点头应道:“是是,老兄弟,你说得不错!”在张大伯的安慰下,李文韬稍稍平复了一些。两个老人一边聊一边走,不知不觉来到了张大伯的家门口。这时,两人意外地发现,门口已聚集了许多人,大家围着一辆崭新的汽车指指点点,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。
“咦,这是咋回事,我的门口怎么来了这么多人?”张大伯快走两步来至近前。立时间,边上的人都齐刷刷地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,有人还高声招呼道:“哟,张大伯,你可回来了,你儿子可给你长脸啦!”
听闻此言,张大伯更是丈二和尚,摸不着头脑。正在此时,忽听到有人高呼一声:“爸,你回来啦!”张大伯抬头一看,一个衣装笔挺的青年男子迎面走来,这不是自己的儿子张杰友吗。
张大伯问道:“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,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。”
张杰友告诉父亲,他在城里混得不错,最近,他陪哥们去外地谈成一笔生意,回程的时候正好路过家乡,便顺道来探望下二老,他开的这辆新车,是一月前买的面包车。今天,他的车子刚一进村,乡邻们就沸腾了!大家纷纷赶来看热闹,对张杰友的新车更是大加赞赏。张大伯眼见此景,也感到脸上增色不少。
大伙儿正在兴致高涨之时,忽听到有人不阴不阳地说了句:“哎呦,这么热闹啊,我还以为大领导来视察呢,搞了半天是张杰友兄弟回家了!”
大伙儿回头看去,是个精瘦的男子在说话,此人名叫鲁桐,是个牛皮哄哄的家伙,总是喜欢吹嘘自己在外面如何了得,谈成了多少件大生意,不过,村民们对此却不以为然,有好事者还给他取了个“路路通”的绰号。今天,他看到张杰友“压”了自己的风头,心里有点酸酸的。
张杰友很热情地同“路路通”打招呼:“大哥,这车是我新买的,您见识广,帮我看看。”
“路路通”走上前去,装模作样地看了看,然后连连摇头:“这车的样子嘛,还说得过去,唉,就是不实用,糟蹋钱了。”
听到这话,村民们都心知肚明,“路路通”这是“吃不到葡萄怨葡萄酸”呐!有几个年轻的村民纷纷起哄道:“‘路路通’,你生意做得这么大,也该换辆新车啦!改天,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啊!”话音刚落,立时引起一阵哄笑。“路路通”知道大家在嘲弄他,心中也觉得无趣,便灰溜溜地走了。
李文韬也在人群中,他并没有在意两人的对话,却把心思放在了张杰友的新车上。对他而言,这辆车不但好看,而且,很实用!
当他得知,张杰友在家里逗留几天后,就会去李晓婷居住的省城办点事情,李文韬的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构想,他想利用妻子晚上的睡眠时间,搭乘张杰友的面包车出村。老家到女儿家也就七小时的车程,等到王桂花醒了,也到达目的地了。
李文韬同张杰友一提此事,张杰友并没有马上回应,转而说道:“李伯伯,这事倒是不大,不过,我觉得你们这样迁就晓婷,好像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,张大伯便瞪眼说道:“臭小子,你费什么话啊,等你有了娃,你就有体会了。得了,这事不用商量了,就这么定了!”
张杰友知道他们情谊深厚,自然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愿,忙应承道:“好好,李伯伯,这件小事就交给我吧,不过,还有一个问题……”
“什么问题?”李文韬问道。
张杰友忙回道:“只是不知道王桂花阿姨睡得惯我这面包车吗?”这句话点醒了李文韬,他想,万一王桂花睡不惯,半道中醒来,岂不是很尴尬。二人一商量,决定让王桂花先到车上“试睡”几晚。
当晚,王桂花就把被子移到了车上。但是,起初两天的“试睡”并不理想,王桂花夜间经常惊醒,第二天总是没精打采的样子,直到前两天才有了好转。
这日黄昏,王桂花在路上撞见“路路通”,便主动同他打招呼:“‘路路通’,可算是找到你了,俺想请你帮个忙!”
“路路通”闻言,显得有些意外,说道:“哎呦,王大婶,你太客气了,我能帮啥忙啊,咱们村的能人是张杰友啊!”
王桂花听出他话中的酸意,忙说道:“这是啥话啊,俺的这个忙,还只有你能帮!”
“路路通”顿时来了精神,回道:“哦,当真,那你说来听听。”
两人正聊得起劲,王桂花听到身后有人招呼,原来是李文韬,她忙同“路路通”使了个眼色,轻声说道:“这事你可要保密。”
二天后,张杰友就要启程了,出行前,他特地询问了一下王桂花的“试睡”情况。王桂花自信满满地对张杰友说:“俺完全适应了,啥时候走?”
李文韬见妻子如此从容,十分高兴,忙向女儿通报了喜讯,李晓婷对老爸夸赞了一番,随后,同他商定了一些出行细节,安心等待父母前来“护驾”。
晚上九点,王桂花同李文韬移居到了面包车上。半个小时不到,王桂花就睡着了。李文韬心中暗喜,向张杰友轻声发出指令:“上路!”面包车满载着幸福启程了。
起初的五个小时路程十分顺利,眼看天光透亮,目的地越发临近时,张杰友忽然惊叫一声:“不好,我开错路了!”
“啊,这该怎么办啊?”
张杰友惭愧地说:“怪我大意了,忘了开导航,李伯伯,你别急,我们到前面路口调头,耽误不了多久。”
“好好!”李文韬嘴上应承着,头上却直冒冷汗,他静静地祈祷:媳妇,你多睡一会吧!
好在前路顺畅,虽然绕了个圈子,也只耽搁了二十来分钟,总算又回归正途了。这时候,他又偷偷地瞅了一眼王桂花,见她还没有醒,心中暗暗念叨:媳妇,再坚持一会儿。
又行驶了两个小时,终于到达李晓婷的家,李文韬一看,妻子还没醒,心中颇感安慰,他轻轻拍打妻子:“媳妇,到女儿家啦!快起来!”可是,招呼了半天,王桂花也没有反应,这下,李文韬有点发慌。
张杰友仔细地检查了一番,突然脸色大变:“李伯伯,出大事了,医院!”说完,他医院,经过一系列抢救,王桂花终于醒了过来。事后,李文韬才了解到,王桂花因为受不了车里的气味,总是睡不好,但为了让丈夫安心,她谎称自己已经适应了面包车,其实,她想了个昏招。她听说安眠药能让人沉睡,便偷偷去了趟药房,可是,没有医生的处方,她是无法购买安眠药的,万般无奈下,她想起了“路路通”。他早年曾吹嘘自己倒卖过药品,门路很多,王桂花想从他那儿买几粒药。
当时,“路路通”被王桂花一通夸,搞得有些飘飘然,便将手中半瓶将要过期的安眠药卖给她,并和她讲明了用药的量。没想到,王桂花担心常规药量不保险,竟私自加大了药量,导致昏迷不醒。这些事,她也没敢向李文韬提,她知道丈夫是最反感滥用药物的。获悉此情后,李文韬心火乱窜:“王桂花,你,你可真糊涂啊!”
再说李晓婷,她一直在家中恭候父母,没想到,没迎来二老,却得来了这么一个糟心的消息。顿时间,她觉得天旋地转,几乎晕倒在地。
当天下午,她在丈夫的陪伴下,医院看望母亲。病床边,王桂花有气无力地攥着女儿的手,说道:“闺女,对不住啊,俺没帮上忙,倒给你们添了麻烦了。”
听到这话,一旁的张杰友再也忍不住了,他语重心长地对王桂花说道:“王大婶,我是个外人,有些话本来不方便说,但是,今天我还是要一吐为快。这件事,从头到尾就荒唐透顶!晓婷妹子为了自己,不顾忌你们的困难,而您为了迁就女儿,居然想出了这样的昏招,您这不是在帮她,而是在助长‘巨婴症’啊!”
李晓婷闻言,声泪俱下,颤声说道:“妈,杰友哥说得对,都怪我不好,是我太自私了,总是抱怨你不够关心我,没想到你付出了这么多啊!我,我错了!”
蒋辣子原创作品,图片来自网络